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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.第一章(1/1)

  大周先皇殁了,哀乐正正响了三月,永京城里里外外一片素縞;三月后,新皇即位,喜乐足足奏了三月,永京从不见点红变为张灯结彩。
  百姓还是那些大周的百姓,天下亦还是萧家的天下。
  永京东坊尽头的沭阳王府荒废了五年。
  当初穆兰离开时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踏入永京,故此将沭阳王府上上下下带了个干干净净;现如今带着众人归来,诺大的宅院中竟然连个能喝的茶叶都拿不出来。
  送旨的公公坐在摇摇欲塌的椅子上,不禁往前挪了挪,只敢挨半个屁股;就怕自己一用力,将沭阳王府的椅子给弄折一张,还得留下修椅子的钱。
  “啪!”
  缺了角的桌子被拍的震天响。
  “他奶奶的!王爷提剑砍匈奴的时候,那屁娃娃还不知道在哪活尿泥呢!让王爷嫁给他!不行!我不同意。”
  五大三粗地男人嘴里说着大逆不道的话,不顾带着高帽的公公瞪得宛如铃铛大的眼,林英抽出自己佩刀,“要那小娃娃非逼着王爷嫁,大不了咱们反了便是!”
  将新皇称为奶娃娃的男子名叫林英,乃烈阳军的左骑副将,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,最服气地只有沭阳王穆兰。
  烈阳军往上倒三代原是穆府自己的府兵。
  穆家为开国元老,满门忠良,院中府兵自然个个铁血,后为崇德帝所赐名烈阳,组建了初代烈阳军;再后来,穆家满门忠烈均为抗匈奴命丧沙场,只留一不足三岁的女娃穆兰。
  先帝顺德帝悲戚,为抚天下,将穆兰收为义妹,赐号定安,封沭阳王。
  与此同时,大周历史上也出现了第一位女王爷,女将军。
  既是原主唯一的根,跟着穆老将军一路杀敌过来的林英早就把穆兰当成了自己女儿,见女儿要去皇宫中跟着弱包子皇帝受罪,他当然不乐意。
  “你…你…”
  那太监点着林英,气都捋不顺畅,哏着脖子朝林英喊,“你这是谋逆!谋逆!”
  “嗯!”
  林英气煞,朝着那小太监举刀威胁,“要是谋逆,第一个就把你给宰了!”
  送旨太监被林副将一吓,瞬间瘫软在椅子上,缩成鹌鹑懦懦低声,“我就是办差的。”
  林英踩着凳子,倾身扬剑,“当差的老子也照杀不误。”
  在旁翻腾茶叶的陈伯听见此话,头发“蹭”地竖起;忙不迭放下手中陶罐,转身瞅。
  见林将军的剑尖可就差蹭着别人的脖子。
  他“哎呀”一声快跑上前,一个大跳抱住林英举剑的胳膊,年过五十的老骨头挂在林副将手臂直打晃。
  “啀啀啀,林副将先不要动气,小主人还没回来,等小主人回来再议也不迟啊。”
  这林英是个二杆子脾气,要是脑子卡壳真把送旨的小太监杀了,可就坐实了满永京沸沸扬扬“沭阳王府要谋反”的罪名。
  “陈伯你放手!”林副将不愿,不能对陈伯动手就只好嚷,“老子今天非得好好教训教训这太监,教教他办差的规矩。”
  沭阳王府的红木大门被蚁虫蛀空,碰一下就和豆腐渣似得往下掉木头渣。
  穆兰觉得这门有没有都没差,干脆就不关大门,大剌剌敞开着也方便自己骑马进出。
  今个还没到自家大门,远远就听见府里面吵吵闹闹,喧嚣不已。
  穆兰看到家门口停着的马车,眉头一皱,翻身下马,把手中缰绳交给在大门口守卫的小兵,低声问道,“怎么回事?”
  “回王爷,是宫中派人来送旨,与林副将没说几句,二人就吵了起来。”
  “宫里?”
  联想到近日和自己有关的传言,穆兰了然,将自己的头盔与马鞭一并递交给那小兵,兀自跨过门槛朝着大堂正中走去。
  她回京是急召,走的快,故而六月前就到了永京,沭阳王府的其余家眷人数多又需要带着家当,还得过几日才能抵达。
  王府中只有随她一并来的陈伯还有心腹林英。
  陈伯年迈,她和林副将又不常回府,因此缺了打扫。去年落的落叶铺了满地,前年的杂草长满了花坛;乍然入眼,比城外破庙还要残破几分。
  穆定安顿住前行的脚,站在枯叶之中,眸色深如寒潭。
  大堂中还在拉扯不休,隐约有将屋顶掀翻的架势。
  林英举剑对着缩在椅子里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太监叫嚣“你这小兔崽子今儿死定了”,陈伯抱着林副将腰死不撒手,絮絮叨叨,“副将副将,冷静啊冷静啊!”
  眼前此景,她看的太阳穴直突突跳。
  “你们在做什么?”
  声音一出,带着漠北风沙洗过的沧桑,冷冽入骨。
  音落,大堂突然扬起一阵穿堂风。风过气清,将堂内燥热的气氛压到了冰点,冻地眼泪哗啦的小太监变成鼻涕哈啦,泪眼婆娑地朝着开口说话人望去。
  站在院中的女子面若芙蓉,艳丽无双,一身黄金铠甲在阳光照耀下折着发亮;有风过,吹起她背后红袍,宛若战神在世,撑立于天地间。
  虽然此人一看便知是女子,但眉宇间的肃杀之气萦然,断不会被人认成永京闺阁中的普通小姐。
  她就是沭阳王…
  听到穆兰声音,陈伯眼睛晶亮,回头一看果真是自己的少主。
  “小主人!”
  一见穆兰眼不花腿不抖,陈伯利落地松开抱着林英的手,欲哭无泪,“小主人快来劝劝吧,林副将要带咱沭阳王府谋反呢!”
  “谋反就谋反,先皇让咱王爷嫁给萧瑾墨那只弱鸡,就是逼得咱们反!”
  “林英!”
  穆兰听这话,心间一沉,她出声呵斥,“还不快点把剑收起来,你现在是胆子大了,不仅要当烈阳军的主!还打算当我穆兰的主!是不是!”
  沭阳王征战多年早就磨成了沉稳的性子,虽淡漠,但对自己人一向是护得紧。今日竟对自己一向敬重的林英吼起来,可见真的是动怒,且气得不轻。
  被穆兰一通骂唤回了理智,林英也知自己刚才行为过于冲动。
  穆家和烈阳军在朝中所处的位置本就尴尬,若是自己刚才的话被人传了出去,落人口实,定是给穆家与烈阳军招来无穷祸患。
  松开手,将剑放回腰间剑鞘,林英坐回“吱呀吱扭”的椅子上,点着那小太监的头,“好白菜让猪拱。”
  半刻都不想呆下去的小太监瘪起嘴,委屈地点点头。
  穆兰瞧着心里也发笑,这两人斗气就像是初得智的孩子,一个只懂打,一个只懂哭。
  “可出什么事了吗?”她摇头向前,走到堂中将自己战甲脱下扔到林英怀里,“把你气成这样。”
  林英接到战甲往桌上一搁,下巴抬起指向陈伯,“你问他!”
  穆兰看向自己旁边的陈伯,遮住嘴眨巴眨巴眼,“陈伯,到底怎么了?”
  陈伯压低声音,遮着嘴回道,“回小主人,是皇上派人来传旨意了。”
  “哦?”
  穆兰眉头高挑,饶有兴致地朝着坐在离自己不远的小太监瞧去。
  发现沭阳王正看着自己,小太监觉得是个机会,他吞吞口水,悄摸拿起一旁桌上被随意撂着的明黄色绣着龙纹锦帛。
  “乓!”
  一声巨响,小太监立马收回手不敢再拿。
  心里猜了个十有□□,“是陛下成婚的旨意下来了吗?”
  “正是。”
  穆兰点点头,表示自己明白了。
  …
  一时寂静。
  林英不干,“就这么完了?!”
  “嗯啊。”穆兰莫名,看着暴跳如雷的林副将,“完了啊。”随后觉得不对,她又对着坐在椅子上一脸期待看着自己的小太监挥了挥手,“快走吧,现在回宫你还能赶上午饭呢。”
  听到这话,送旨太监看着穆兰的圆眼眼睛渐渐变成心心眼。
  哪个说沭阳王人丑心辣不好惹,这简直就是仙女本仙好不好!
  终于能走,小太监喜出望外,急屁颠屁颠跪在地上朝着穆兰行了个大礼,“王爷真是天底下顶顶好的最大的好人!”
  说完便佝偻着腰扭头跑,速度堪比身后放了几头饿狼追一般,连滚带爬地上了马车。
  顾不得被风吹掉的帽子,他急催促着马夫,“快!快些!晚点就死这了!”
  穆兰收回视线,不免要唠叨林英两句,“以后对别人都客气点,就是因为你们成天板着脸还动不动拿刀吓唬人,害得每次上朝,那些老臣都巴不得离我三丈远。”
  “好的,那我下回注意点。”
  林英从善,习惯性地接话道,等过一会他才反应过来,“哎,王爷!不对啊!咱们讨论的是先皇下圣旨要让你嫁给他孙子的事啊!”
  穆兰找着茶杯,心不在焉,“我知道啊…”
  “你早知道?”林英大惊。
  “不啊,不是你刚说的嘛。我一进来,你就说先皇要让我与新皇成婚。”
  “…”林英板起脸,“那我有没有说王爷要嫁的人是你侄子萧瑾墨那只大弱鸡。”
  “…,侄子是我侄子,但他不是弱鸡。我记得他小时候挺阴的,耍些滑头还是可以打得过人的。”
  “穆兰!”
  林英怒不可遏,对着吊儿郎单不把此事当回事的穆兰吼道,“这可是要让你放弃手里的烈阳军权,放弃穆家,坐到那后宫中当他大周皇后!”
  举着壶给自己倒水的穆兰,忽然停下动作。
  永京位于中原,一到春天满城梨花开,香飘万里。梨花香愁,随着春风入到了她这破败欲坠的沭阳王府,满腹愁思,瞬间涌上心头。 
  陈伯扣着房柱,想起来穆兰三岁没爹没娘没了兄长,十六边疆打仗吃尽苦头。
  他拭了拭眼角,哀怨道,“唉,我苦命的小主人啊!”
  停顿许久,穆兰面若死灰,终于把手中茶壶放下。
  林英欢喜,以为穆将军终于下定了决心。
  谁知…
  穆将军放下水壶,对还在柱子后面扒拉红漆的陈伯道,“陈伯,我第一次没经验,你看看咱们府上有啥能入人眼的东西没有,明个我带上,去芙娘娘那里提个亲。咱穆府娶亲,绝不能亏待了人儿子。”
  为沭阳王操碎心的林副将,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