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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、第五章(1/4)

  
   自神武营而出,暮色已至,残阳自山腰怏怏隐去,火一样红,照得这光景更似末世了。
   严华伫在阶上,目如寒星,望着西面一处平顶塔楼,忽而心念微动,转身从那睡虎拴马柱上解下坐骑,疾驰而去。
   华京伤了元气,行人听得马蹄声也会退避三舍,唯恐是复归的贼人劫掠。这般情景,并非第一次,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。
   道路畅通无阻,严华因为心里期待胶着,是以抵达时天色已接近漆黑,却并未发觉,只觉得在天际最后一抹艳色下,面前的巨石仿佛狰狞饕餮,张口欲将人吞了。
   他将马拴起,环顾一周,才茫然地问赵志明:“我记得这里是个千鲤池。”赵志明很难跟得上他,上气不接下气:“早填平了。”
   “填平了么?”严华静了良久,怅然若失:“那鱼都去哪儿了?”赵志明想笑不敢笑:“自然都死了。”
   严华仿佛没听见,绕着塔楼缓缓踱步,倾长的身影抚过斑驳陆离的墙面,彩粉朱漆的金刚,有的少了眼睛,有的没了手臂,却仍栩栩如生。
   赵志明在他身后跟着说:“听闻乱党入京时大开杀戒,将那些尸身扔进千里池中,正值夏令酷热难当,没个三五日便腐得臭气熏天。等到圣人归京,索性命人将池子填平,在原址造了眼前的塔楼,请高僧昼夜诵经,以驱散怨气,超度亡灵。”
   严华凝视着耸立的塔顶,暮鼓寂然,不似梵经哀转,萧索却是坚定而确凿的,他看了眼又薄又冷的月色,最终没头没尾说了句:“豆豆最喜欢它们,可惜。”
   赵志明听不懂,不敢打听,更不知来此处有何意义,只是遵循惯性顺嘴一问:“殿下,咱接下来去哪?”
   “上去,到塔楼上去。”
   严华此生亲莅过数不清的险远,却是第一次俯瞰这座城。
   远处的日晷,本该是千鲤池的心,夏日最热的几天,严阙光脚坐在船头喂鱼,他在舫里躺了读书,外面便传来她盈盈的笑:“五哥你出来,快出来。”
   烈风鼓鼓,他覆手而立,目之所向是漆黑连绵的城墙,出城那日,严阙噙着泪说“五哥,我等你来接 我。”而后神武营护送壮哉两千宫人西去,北府军南下,他终是食言了。
   赵志明恍惚间从严华那文雅笑眼中窥见冽冽寒光,忍不住一激灵,这时严华突然问道:“徐匡凝的妹妹今夜该嫁了吧?”
   “正是,”赵志明嘴快过脑,“殿下何此一问?”
   严华不语,转身向后倚去,少了坚硬的幕栏支撑,摔下去便会粉身碎骨,他慢条斯理扬了扬下颚:“徐家蹦跶够久了,告诉李渥,今后不必再忍。”偏头对上赵志明费解的眼睛,念起的却是另外一事:
   徐匡凝够狠,敢以山南东道七州之地降朱荣,转头又对陇西赵家虚与委蛇寻求庇护,如今故技重施,真当这天下是他自家棋盘么?严华听着阁中传出断断续续的唱经声,睫上寒霜慢慢消融,用手理起领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