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31 章(1/1)

　　阿芒赶回凤凰木下, 凤无双有些匆忙将她送上马车, “今日天有异象，郡主还是快些回府，在下就不送了。”
　　很快, 阿芒与凤无双兄妹俩分道扬镳。
　　阿芒回城, 凤无双兄妹俩……阿芒在马车上看了下, 他们好像没打算回府，那方向似乎是往长恩庵去的。
　　马车行了一阵，待快入城时，马儿忽然惊了起来, 疯了般往城外狂奔。
　　车夫都驾驭不住，坐在车外的丫环直接就被甩下了马车，车内的阿芒也被颠得差点掉出马车。
　　待阿芒好不容易抓住车窗坐稳后，忽地想了起来!是地动!
　　她记得有一次, 金陵城内发生了一次不小的地动, 但那时她神智浑浑噩噩，也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, 只记得那天傍晚, 她站在西苑的院子里抬头呆呆看着血色的天空，还觉得那天空的颜色好好玩。
　　对了!那日前院好多蚂蚁都在搬家, 后院那口, 活井里面的井水还沸腾了一会儿!
　　阿芒心急如焚，只听到到前面的车夫慌乱地喊着，她自己好几次都几乎要被甩出马车, 只能紧紧抱住车内的横杆。
　　马车不知跑了多久，地动终于来了!
　　马儿嘶叫得更厉害，四周围轰隆隆作响，仿佛是来自天地间的怒吼，阿芒在马车内天旋地转，直到头磕到车壁晕了过去。
　　阿芒是被冻醒的，小雨如针丝般一根根从天上落下来，像冰针一样扎在脸上，刺骨而冰凉。
　　天空是血红的，阿芒勉强看清天空后，发现了一个问题……她现在在哪儿?
　　周围一片空荡荡，身下是……凹凸不平的车帘。
　　阿芒正想爬起来看一下周围的环境，可刚一动，身下的车帘忽地带着她失重地往下坠!
　　阿芒尖叫了一声，整个人掉了下去，她下意识抓住身边可以抓住的东西，终于，她抓到了一根树枝，可是身子也凌空了。
　　她像秋千一样在空中来回摇荡，车帘已经掉了下去，砸在下面嶙峋的石头上，发出回响，碎成了好几块。
　　阿芒这才看清周围的情形——她挂在了悬崖边上。崖边上一棵大树因地动被连根拔起，正好横了出来，她就抓着这树的一根分枝，离悬崖差不多有一丈远。
　　几乎是死路一条。
　　离崖边太远了，别说慢慢抓着树枝移过去，她光是这样抓着树枝，就用尽了全身的力量，她不知道自己能支撑多久，而且……这树枝好像也支撑不住她。
　　现在还下雨，雨水会带来重量——阿芒意识到，她随时都可能掉下去，像那道车帘一样砸在石头上，碎成几块。
　　阿芒脑海一片空白，连喊一声“救命”都不敢，她怕一出声自己就会掉下去，况且，也没有人会听到。
　　这里是郊外，发生了这样的天灾，城里那些官兵只会先救城里的达官贵人，不会跑来这么荒凉的地方救住在城外的零星的几个穷苦百姓。
　　然而，就在这时，前面传来一声低沉又带着些气喘的声音，“阿芒。”
　　阿芒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，可是抬眼一看，就见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衣人出现在悬崖边缘，仿佛是前来索命的黑无常。
　　阿芒被吓得不轻，手一用力，树枝“咔嚓”一下，折了一下。
　　阿芒惨叫了一声，人在空中晃了几下，上一刻明明还冷静着的她突然就哭了起来。
　　她就说!他回来杀人灭口了!地动了还不肯放过她!他一定是想趁着地动要她命，这样就算她死了也不会有人怀疑到他头上来。
　　“隐者”缓缓靠进了悬崖边，就在阿芒以为他会跳上那棵树使劲踩几脚，断绝她的生路时，却听得他低沉道了一句，“别动。”
　　阿芒诧异，恍惚觉得眼前这个情形有几分熟悉，像是……就像是那日他看到她身后有老虎一样。当时他看了她一眼，虽然没有说话，却用眼神告诉了她——不要动。而现在，就算他脸上戴着面具，她也仿佛能看到他面具下的脸，是和当时一模一样的脸，希望她不要动。
　　阿芒忽然生起一种感觉，他是来救她的。
　　这……不、不能吧?
　　“你看到你身后的石牛了吗?”他问。
　　“什、什么石牛?”阿芒不敢往后看，扭头的动作太大，太危险，她感觉自己大声喘个气树枝都得折了。
　　“就是镇天牛。”
　　“镇天牛?镇天牛在我后面?”原来她在这里!
　　镇天牛是位于东郊的一座石牛，巍峨如同宫殿，四百多年前就立在这里的了，历朝历代都将它视为吉祥物。传说是一位骑牛的仙人感此地百姓之辛勤，将牛留在了此处。其实就是一块长得像牛的巨石，后来让能工巧匠雕琢一番，现在牛模牛样，牛角牛尾都有了，远处看栩栩如生。
　　阿芒回忆了一下，这地方她来过，站在这悬崖边上能看见镇天牛的牛头和牛背，可是……好像离得很远啊!
　　“隐者”一字一句道：“我带你过去，你记得抓紧我，头尽量往我肩上靠。”
　　阿芒一个字也没听明白：你带我过去?抓紧你?往你肩上靠?什么情况?你要过来?
　　阿芒正想问一句你还会飞不成?就见他真的飞了过来……又或者说是扑了过来，总之就是一把抱住她了!
　　“隐者”像一只黑蝙蝠般在空中掠过，抱着她重重地摔在了牛额上，又滚了下来，直滚到了牛鼻处，好在牛鼻有些往上翘才停了下来。
　　然而就在这时，石牛忽然又动了一下，是余震!
　　两人直接就掉了下去，幸亏“隐者”反应快，迅速抱住了牛鼻。他一只手紧紧抱着牛鼻，另一只手紧紧抓住了阿芒。
　　阿芒甚至感觉腰间的肋骨被他抓得生疼。
　　阿芒在连受了几次震荡后，好不容易终于定下神来，睁眼一看，差点没晕过去，下意识紧紧地抱住“隐者”。
　　“你快点爬上去，”“隐者”艰难道，“我要撑不住了。”他说着，手使劲将她推了上去。
　　阿芒费尽小时候爬树的力气爬了上去，坐在牛鼻子上，一动也不敢动，心跳飞快，反应慢好几拍地觉得——她刚刚算不算是死里逃生了?
　　阿芒上去后，“隐者”跟着三两下就上来了。
　　两人面对面，坐在牛鼻上直喘气。
　　阿芒看一眼下面，双腿都跟着发软。天色已经暗了不少，下面全是树木和怪石的暗影，黑漆漆一片，看起来有如深渊。
　　“隐者”休息片刻后，放低重心站了起来，朝阿芒伸出手，示意她起来。
　　阿芒猛摇头，不敢起来，她腿软，害怕。
　　“我们去牛耳那里，这里容易掉下去。”他说服道，声音平和。
　　阿芒犹豫了一下，终于将手伸了过去。
　　“隐者”紧紧抓住了她的手。
　　奇怪，他的手居然是暖和的。
　　阿芒有些恍惚了，她记得，他就是用这只手掐死她的。当时他的手很冷，像她现在的手一样冷。可是现在他的手却很暖和，甚至给她带来了安全感。
　　虽然身处百丈高空，但是在被他紧紧抓住的那一瞬，阿芒忽然一下子就感觉安全了，好像只要他抓着她，她就不会掉下去。
　　他在前面带着她走，一步一步，紧紧牵着她的手。
　　这一刻，阿芒看着他的背影，似乎看见的不是那个前世亲手杀死她的“隐者”，而是今世那个曾在老虎口中救下她的谌秋了。
　　他又救了她一次。
　　牛耳处正好形成一个凹槽，“隐者”将阿芒送到牛耳处坐好后，爬上了牛角，审视了下周围。
　　阿芒看了眼悬崖——顿时心惊胆战。
　　好远!他们究竟是怎么过来的?这人是会飞不成?他……阿芒后知后觉，若说上回老虎口中救下她只是碰巧，那这回他是真的舍命救了自己了。
　　可是，为什么?
　　阿芒想不通，她不信现在他的武功有厉害到飞天遁地的地步，那他应该知道，这样扑过来救自己，很有可能根本到不了石牛这里，而是两个人抱着一起掉下去。
　　“隐者”落了下来，道：“现在天色太暗，看不清，要等天亮了找到落脚点才能想办法送你下去。”
　　他的声音刻意说得低沉，听来同谌秋的声音不一样。
　　阿芒知道他不想透露自己的身份，同时忽然想起一件事来……
　　她装瞎双手摸着空气，“是吧，天黑了，我天一黑就看不清，跟瞎子一样。”
　　“隐者”看了她一眼，问道：“你为什么要装瞎?”
　　阿芒：“!!!!”要不要这么一语道破!
　　阿芒硬着头皮道：“我是真的看不见……天一黑就看不见，大夫说我这叫‘雀蒙眼’……”
　　“隐者”没再说话，但阿芒已经觉察出了他的情绪：嗯，懒得揭穿你。
　　阿芒：好气啊!
　　她白装瞎了这些时日!天知道装个瞎子有多不容易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