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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2、少年(1/1)

  蒋竞年对沈蕴的第一印象, 并不算好,准确的说,是很不好。

  那是高三第一学期, 十月初,他随一中校篮球队参加S市高中篮球联赛。这是他高中生涯的最后一场篮球联赛, 故而打的十分拼命,连队友都笑话他是拼命三郎。

  最后的结果自然没辜负他,一中校篮队以超大比分将对手甩在身后,蝉联一年一度的篮联冠军。

  蒋竞年隐隐记得那天来了很多人, 他们获得冠军的时候,篮球馆内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,其中不乏很多女生的尖叫声。

  对于这些尖叫声, 他已经习惯了。

  只要他在篮球场,总是不缺围观的女同学,场场不落下,尽管她们中的绝大多数兴许连篮球比赛的规则都不懂。

  作为一中名副其实的校草, 蒋竞年早就习惯了被当成国宝围观。

  好在, 大部分女生也仅仅是垂涎他的美色, 在他背后窃窃私语,或在他经过时红着脸害羞,并不会真的上前打扰他,或者是做出递水、递情书这种无比幼稚的行为。

  因为稍微了解过他的人知道,他的性子堪比南极的冰山。

  除了学习和篮球, 他对其他事物一概不感兴趣。

  所以他的朋友很少, 哪怕是对他有好感的人, 都对他报以一种“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”的态度。

  也正因为如此,当沈蕴从看台蹦蹦跳跳下来, 将一瓶水递给蒋竞年时,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。

  ——这女的是谁,竟然敢给蒋神送水?!

  ——呵呵,臭不要脸,蒋神才不会理她。

  这是看台上,蒋竞年后援会的姑娘们的心理活动。

  ——长得帅就是好,这么可爱的姑娘都上赶着套近乎。

  ——哟呵,小姑娘勇气可嘉啊。

  这是球场上,一中校篮队其他队员的心理活动。

  最后的结果显而易见,蒋竞年只冷冷的扫了她一眼,拿起脖子上的毛巾擦了下额头,转身就走,将一脸懵逼的沈蕴甩在脑后。

  看台上的女生们偷偷笑起来。

  看吧,这就是上前作死的结果。

  可她们的笑容只持续了一分钟,因为后面的剧情似乎并没有朝她们预想的剧本走。

  她们看到那个扎着高马尾的姑娘愣了好几秒,旋即回过神,跑了过去,绕在蒋竞年面前,张开手臂挡住他的去路。

  蒋竞年也没想到眼前的女生看着个子小小的,勇气倒是挺大的。

  他脚步一顿,将毛巾从脖子上取下,攥在手心,挑了下眉,看她。

  倒是想瞧瞧,她到底想干什么。

  眼前的女生并没有因为他冷漠的态度而有半分畏惧,反而弯起眼睛,笑得一脸阳光灿烂。

  继而,清脆悦耳的声音传入耳内,她说:“你好,我叫沈蕴。”

  蒋竞年轻轻笑了声,声音里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蔑视:“然后呢?”

  “然后?”沈蕴眨眨眼睛,笑眯眯地说:“我们可以做朋友吗?”

  蒋竞年甚至连思考都没思考便答复:“不行。”

  说罢,绕过她,径自往前走。

  倘若在往常,这个时候女生都会知难而退,心理承受能力差一点的,或许会红着眼睛跑走。

  篮球队的其他队友扼腕叹息,心道蒋竞年实在是不解风情,甚至有队员想上前安慰一下眼前这个被拒绝的可怜小姑娘。

  可谁知道,他们还没来得及上前,沈蕴跟着后退几步,再次挡在蒋竞年面前。

  她眨眨眼睛,一脸天真的问:“为什么?”

  小小的脑袋里装满了大大的疑惑,好像这是个特别难以理解的数学题目。

  蒋竞年被她问的卡了几秒,冷冰冰地说:“我不和陌生人做朋友。”

  “噢。”她像是想明白了,可一开口,又让众人跌破眼镜:“可是我知道你叫蒋竞年,你也知道我叫沈蕴,我们现在不是陌生人了呀。”

  蒋竞年:“……”

  篮球队队员:“……”

  服。

  后来沈蕴在他身边绕了很久,在他耳边叽叽喳喳个不停,问了他很多无聊的问题,他始终都沉着脸,没搭理她。

  即便如此,沈蕴依然没有生气,甚至连沮丧都没有。

  然后蒋竞年很无语的发现,这个叫沈蕴的女生竟然很快就和他的队友打成了一片。

  再后来,他们坐上校篮球队的大巴车,扬长而去之时,沈蕴还在笑着和他挥手再见。

  那是他第一次见沈蕴,沈蕴给他的印象是又吵又烦,还特别难缠。

  特别难缠这一点,在后面的相处中体现的愈加淋漓尽致。

  沈蕴打听到他的班级,开始了追人长期作战。

  送零食、送饮料、送早饭、送情书——

  什么东西都往他班级搬,恨不得全校的人都知道她沈蕴喜欢蒋竞年。

  蒋竞年第一次见到脸皮这么厚的人,厚的程度令他咋舌。无论他怎么漠视她,甚至冷言冷语相对,她全数视若无睹,一点儿都不放在心上。

  也不管旁人是否在她背后指指点点,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。

  仅仅一个月,凭借着沈蕴牛皮糖似的粘人属性,高二2班的沈蕴在追高三那位冰山校草的故事便传得全校皆知。

  甚至惊动沈蕴的班主任。

  班主任把她叫到办公室,质问她是不是在追高三的蒋竞年。

  她竟然一点儿都不怵,理直气壮的说:是啊,他成绩好,我追他希望他能给我补习啊。

  班主任被气笑,这是他教学生涯唯一一个被约面谈还脸不红心不跳,撒谎都不打草稿的学生。

  沈蕴说的过于坦然,班主任反倒放下心来。

  不是放心沈蕴,是放心蒋竞年。

  他嘱咐沈蕴,说,如果你真喜欢人蒋竞年就别去打扰他,人家都高三了,你这样纠缠别人合适吗。

  纠缠这个词用的有点巧妙,沈蕴一时无言反驳,然后她竟然觉得班主任的话特别在理。

  托沈蕴班主任的福,沈蕴倒是去的没那么频繁了,但是每天的早点依然一天不落,虽然最后早点的归宿是被蒋竞年扔给同桌,进了同桌的肚子。

  后来早点这事儿被沈蕴无意间发现,气得暴跳如雷。可是她没敢找蒋竞年算账,于是就拉着俞快把蒋竞年同桌约到小树林谈心。

  蒋竞年同桌叫方晓天,个子挺高,胆子却小,性格有点唯唯诺诺。

  沈蕴直截了当地问他:“蒋竞年把早餐都给你了吗?”

  方晓天点点头,见到沈蕴表情微变后,忙解释说:“不是我想吃,是蒋神硬塞给我的。”

  沈蕴没好气地说:“他塞给你你就吃啊。”

  方晓天:“不然扔了多可惜。”

  “……”沈蕴一口气憋在胸口,耐着性子循循善导:“那你应该提醒他,浪费粮食可耻,而不是替他吃掉。”

  方晓天欲哭无泪:“你也知道蒋神的脾气,我怕他生气。”

  沈蕴无语了,听过逼良为娼,没听过逼人吃早点的。她试图解释:“他才不会真的生气。其实吧,他就是嘴硬,心里软乎着呢。”

  方晓天:“……”

  那我可真没看出来。

  谈到最后,沈蕴有点不着调,开始乱编,唬他:“你们是不是都以为我喜欢蒋竞年?”

  方晓天点头,这不是众人周知的事吗?

  沈蕴让他凑近点,悄悄说:“你们都误会了,其实我很讨厌他,特别特别的讨厌。”

  方晓天:“啊?”

  ”你们都没看出来吧?嘿嘿,这就是我的策略。其实那些早饭里,我都是下了药的,那些药,能让人的脑子变得越来越笨。你有没有觉得最近脑子有点不够用?是不是成绩有所下滑?“

  方晓天:“……”

  “你看看,你看看,我瞧你这样子就知道你最近考试没考好。”她拍了拍方晓天的肩膀,略感抱歉道:“你别难过,考试没考好不是你的问题,是那药的原因。所以啊,咱们以后千万别吃蒋竞年的早点了,好不好?”

  方晓天犹豫着,说:“可是——”

  “别可是了,”沈蕴打断他,“咱们的目标是把蒋竞年赶下第一的神坛,你有没有信心?!”

  方晓天被她唬得一愣一愣,茫茫然的点头。

  沈蕴郑重其事的说:“作为盟友,你以后一定要监督蒋竞年亲口把我的早点吃下!”

  方晓天:“……”

  经过一番糊弄,方晓天应下走了,可走了没两步,又原地折返。

  沈蕴正在和俞快偷笑呢,见他转身,立马敛笑:“还有事?”

  方晓天吞吞吐吐了片刻,说:“其实……我的成绩没下滑,一直都在年级前十。”

  沈蕴:“……”

  那一天,沈蕴走后没多久,蒋竞年便从更深处的小树林里走了出来。

  原本那天因为母亲的事情,他的心情非常差,这才趁着午休到小树林里静一会儿。但是自从听完这番无厘头的对话后,蒋竞年的心情莫名有些许缓解。

  蒋竞年依然觉得沈蕴既吵又烦,但似乎没再像以前那么让他难以忍受了。

  -

  11月中旬,S市举行运动会。

  按照以往惯例,高三年段是不准参加运动会的,但是由于他们在月初的市级联考中取得了全市第一、且遥遥领先于第二的好名次,校长特批,让高三年段的学生在紧张的学习之余参加体育竞赛。

  班主任在课上宣布这个消息,整个班级的人都沸腾了,欢呼声沸反盈天。

  蒋竞年倒是没什么感觉。

  参不参加运动会,无非是在教室被围观和在操场被围观的区别罢了。

  前者人少点,后者人多点。

  下课后,体育委员屁颠屁颠地凑到蒋竞年面前,笑嘻嘻地叫他:“蒋神。”

  蒋竞年抬眸扫了他一眼,单手转着笔,淡淡道:“不参加。”

  体育委员跟他是同个校篮球队的,平时俩人关系还算可以,听到蒋竞年直截了当的拒绝自己,嬉皮笑脸地说:“别呀,我都还没说什么呢,你就急吼吼的拒绝。”

  蒋竞年依然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:“无论你说什么我都拒绝。”

  体育委员噎了下,旋即改变策略,哭丧着脸说:“缺了你,咱们班的接力赛肯定跑不过五班那群孙子啊。”

  蒋竞年挑了下眉,颇有种与我何干的意思。

  体育委员采用激将法战术:“这是高中生涯最后一次运动会了,你真的甘心被五班那些孙子骑到头上吗?还是你觉得你自己没信心?”

  蒋竞年笑了下:“嗯,没信心。”

  体育委员:“……”

  话虽这么说,但在体育委员孜孜不倦的劝说下,蒋竞年最终还是参加了4X100的男子接力赛。

  这也是本届运动会蒋竞年唯一参加的项目。

  过了几天,沈蕴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蒋竞年要参加接力赛的事,跑到他们教室,托人递了一对护膝给他。

  再过一天,课桌上又多了一对护腕。

  这次留了张纸条,上面写着:跑步的时候注意安全哦,加油,竞年哥哥是最棒的。

  大概也只有沈蕴能想到送这种无厘头的东西。

  蒋竞年扯了下嘴角,摇摇头,将东西全部扔进桌肚里。

  周六,运动会如期举行。

  参加完开幕式后,蒋竞年便回了教室,反正接力赛是在运动会的最后一天下午,与其在闹哄哄的操场上被围观,不如到教室里躲躲。

  班级里也有不喜欢热闹的同学,此刻正在埋头做功课。

  安静的教室内,只剩笔尖在纸上划出“沙沙”的声音。

  蒋竞年戴着耳机,一边听歌一边看书,享受这难能可贵的宁静。

  不知道过了多久,忽然有只手在眼前晃了晃,在他反应过来之前,前桌的椅子被人拉开。

  “刺啦”一声,尖锐的声音不禁让蒋竞年皱起眉头,接着他便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。

  沈蕴倒坐在椅子上,面对着他,笑容满面地跟他打招呼。

  “嗨。”

  那个正在学习的同学被打扰到,没好气地白了沈蕴一眼。

  沈蕴完全没意识到此刻的自己并不受欢迎,依然笑晏晏的说:“怎么不去操场玩啊?躲在教室多无聊。”

  蒋竞年心想你也知道我是在躲,还明知故问。

  他拧着眉,用书本挡住沈蕴的目光,说:“没兴趣。”

  沈蕴用手拨开书,好奇地问:“你是不是除了读书,对别的都不感兴趣?”

  蒋竞年有点烦躁,说:“是!”

  沈蕴耸耸肩:“行吧,那我在这里陪你。”

  蒋竞年看了她一眼,再一次被她的情商所折服,直截了当地拒绝她的好意。

  “不需要,谢谢。”

  沈蕴终于看出他的情绪不太对,好奇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,末了,凑到他跟前:“怎么啦?不开心?”

  随着她的靠近,有股属于沈蕴独有的清香蹿入鼻间,蒋竞年绷直身体,往后靠了靠,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,冷冷地说:“没有。”

  “明明就有。”沈蕴嘀咕着,作势还要问,却听到前排有个女生将笔盒重重的往桌上一扔。

  “砰”地一声,在安静的教室内炸响。

  两人的视线齐齐的扫向前排,听见那女生阴阳怪气道:“教室不是谈情说爱的地方!想谈恋爱去别的地方!”

  说话的女生叫宋荫,平时性格比较孤僻,唯一的兴趣爱好就是学习。这点倒是跟蒋竞年有些相似,但是俩人不但没有惺惺相惜,反而有点不太对付。

  准确地说,应该是宋荫单方面把蒋竞年当成了假想敌。

  超越蒋竞年是宋荫的目标,虽然一次都未实现过。

  宋荫的语气特别冲,蒋竞年抿紧了唇线,不爽之意呼之欲出。可他到底还是压住了心里的那股子不爽感,望向沈蕴。

  他以为沈蕴就算不生气心里总会不舒服,谁知道对面的姑娘对他吐了下舌头,笑眯眯地回道:“谢谢学姐祝福,我会努力的。”

  因为沈蕴这句没头没脑的话,蒋竞年愣了几秒,旋即看到沈蕴凑近,悄声在他耳边说:“她说我们在谈恋爱呢。”

  看着对面因为别人一句不带善意的话而偷乐的沈蕴,蒋竞年彻底无语了。

  现在他很确信,沈蕴的脑回路真的跟别人不一样。

  虽然两耳不闻窗外事,对于这个“大名鼎鼎”的沈蕴,宋荫多多少少听说过。

  宋荫的成绩一向很好,初中那会儿时常占据成绩红榜榜首,就算进入学霸如云的一中,依然是个中佼佼者,每次考试从未掉出过年级前五。

  在她眼里,像沈蕴这种围着男生转的女生不仅仅是蠢,更多的是无脑。

  故而,在沈蕴笑嘻嘻的说完后,宋荫嗤笑了声:“不知羞耻。”

  这句话到底是重了点,沈蕴脸上的笑容僵了几秒,她刚想反驳,却见蒋竞年沉着脸站起来,几步走到宋荫面前,站定。

  他沉声对宋荫说:“道歉。”

  宋荫抬眸看他,似笑非笑道:“我说的是事实,为什么要道歉。”

  她一脸的无所谓,低头继续做试卷。

  蒋竞年伸手,手掌按上试卷,遮住大部分习题。

  宋荫拉下了脸:“你干嘛!”

  蒋竞年一字一句地重复:“道歉!”

  教室后排,沈蕴怔怔地看着蒋竞年和宋荫,脑子里全是:我去!蒋神在为我出气吗?蒋神是不是喜欢上我了?啊啊啊啊——

  两人剑拔弩张地对望了几秒,沈蕴在心里咆哮完,早就把宋荫的话甩到了脑后,走过去,试图缓和两人之间的氛围。

  可才张了张嘴,蒋竞年就打断她的话:“闭嘴。”

  沈蕴抿抿着嘴,将到嘴边的话吞回肚中。

  蒋竞年再次“好心”地提醒宋荫:“给沈蕴道歉。”

  沈蕴眨眨眼睛,看一眼蒋竞年,再看一眼宋荫,心就跟掉进蜜罐里似的,齁甜齁甜。

  都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,果然一点都不假,冰山也有融化的时候!

  被蒋竞年这样盯着,其实宋荫心里有点发怵。明明气得要死,可又没办法,到底是自己说了狠话在前。

  最后,宋荫还是不情不愿地低声说了句对不起。

  蒋竞年这才满意,松开按在试卷上的手。

  宋荫扯过试卷,连带着笔盒一起塞进书包里,气冲冲的走出教室。

  宋荫走后,蒋竞年回到自己座位,沈蕴也屁颠屁颠地跟过来,在他前座坐下,托着下巴笑眯眯的望着他。

  蒋竞年被她盯得烦,冷冷道:“看什么看。”

  沈蕴笑着说:“谢谢。”

  蒋竞年轻哼一声:“谢我什么?”

  沈蕴理所当然道:“给我出头啊,我真没想到——”

  话没说完,被蒋竞年打断了:“你以为我是给你出头?”

  沈蕴一脸无辜,点点头:“难道不是吗?”

  “你想多了。”蒋竞年挑着眼尾看她,失笑道:“我只是讨厌她而已。”

  操场上,为运动健儿们加油的呐喊声隐隐传过来。

  教室里很静。

  半晌后,沈蕴平静地“哦”了声:“知道啦。”

  蒋竞年说:“那你还在笑什么?”

  “开心呀。”

  “……”

  “你是不是想问我开心什么?”沈蕴自问自答:“因为你说你讨厌她。”

  蒋竞年很无语:“我讨厌她,你开心什么?”

  沈蕴眨眨眼睛,一脸开心地说:“因为你从来没有说过讨厌我,那是不是说明,我有机会让你喜欢上我?”

  蒋竞年:“……”

  逻辑鬼才。

  后来,蒋竞年被她吵的脑仁疼,把她赶出教室。

  他坐在窗口,望下去,看到沈蕴一蹦一跳地朝操场跑去。没跑几步,遇到几个男同学,沈蕴想都没想,跳起来,圈着一个男生的脖子往下压,嬉嬉笑笑的跑远了。

  蒋竞年想起早上开幕式那会儿,沈蕴抬手帮一个男同学拉上校服拉链的情景。

  喜欢上她?

  呵呵。

  收回目光,蒋竞年把书本扔到桌子上。

  做梦吧你。

  高三最后一次的接力赛,蒋竞年所在班级最终不敌高三五班,无缘蝉联冠军。

  倒不是因为他们实力不足,而是被其他人干扰了。

  这个其他人,正是沈蕴。

  其实沈蕴也觉得自己很冤,明明她好端端地站在跑道边上给蒋竞年加油,也不知道是谁,挤了她一把,将她挤到跑道里。

  她很怀疑,是不是有人故意在推她,不然怎么就恰恰在蒋竞年跑近时,她被挤了出来。

  时机真够凑巧。

  但是当时场面过于混乱,蒋竞年因为被她撞到摔伤了腿,她根本无暇去追究到底是有人刻意为之,还是别人无心撞到她。

  因为这件事,沈蕴内疚到无以复加。

  蒋竞年能看出来,从沈蕴那张委屈巴巴的小脸上。

  蒋竞年苦笑不得,不知道的任还以为自己欺负她了呢。

  因为腿受伤,蒋竞年骑不了自行车,只能坐公车上学回家。

  然后,蒋竞年发现,明明不同路的沈蕴每天跟着他一起坐公交车。

  刚开始的时候,沈蕴偷偷摸摸跟在他身后,没过两天就被蒋竞年发现了,沈蕴索性就大大方方的跟着他。

  到第三天,蒋竞年实在忍不住,下了公交车后,把沈蕴拉到一边,质问她到底要干嘛。

  沈蕴垂眸看了一眼他的腿,刚要开口,蒋竞年率先说:“我不怪你。”

  沈蕴扯了扯肩上的书包带:“我——”

  蒋竞年又抢下话:“你用不着担心我,所以不必跟着我。”

  不远处,有辆黑色轿车缓缓停下。蒋竞年用余光瞄了眼,立刻便认出是沈蕴家的车。

  之前经常看到沈蕴上这辆车,他便记下了车型号以及车牌。

  “我不是担心你。”确认蒋竞年不再开口,沈蕴才说:“我就是想跟你解释一下。”

  蒋竞年说:“你不用跟我解释,那天的情形我都看到了。”

  沈蕴一怔:“你看到了?看到了什么?”

  “看到有人推你。”

  “啊??”猜想中的事得到证实,沈蕴又意外又生气,板着脸问道:“是哪个不长眼的推我?”

  蒋竞年看了她一会儿,忽然说:“算了。”

  沈蕴没明白这个“算了”的意思,大声说:“算了是什么意思?不追究了?不行不行!不能就这么算了!你告诉我,我要找那个人算账!”

  蒋竞年问她:“你真想知道?”

  沈蕴义愤填膺道:“当然!现在所有人都以为是我害的你们班得不了冠军!再说了,要不是因为他,你也不会受伤啊!”

  “行。”蒋竞年说:“你要是从明天开始不再跟着我,我就告诉你。”

  沈蕴:“……”

  直到腿伤复原,蒋竞年都没将推她的那个人告诉沈蕴。

  沈蕴怀疑蒋竞年在诓自己。

  事实上,蒋竞年并没有骗她,他那时候虽然在冲刺,但是因为沈蕴的声音实在过于嘹亮,他下意识的朝那处瞟了眼。

  也正是这一眼,恰恰捕捉到沈蕴被人推出来的那一幕。

  后来在混乱的场面里,蒋竞年下意识抬眸看了那人一眼。

  那人大概是没想到蒋竞年的目光会落到自己身上,面露心虚之色,转身挤出人群。

  蒋竞年认得那个人,传说中的校花,同时也是沈蕴的同班同学——唐甜悦。

  之所以会认识唐甜悦,原因无他。

  唐甜悦追过他。

  和沈蕴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自己在追求蒋竞年的作风不一样,唐甜悦是私下暗示。

  这个私下暗示包括送情书,也包括托人告诉自己校花对他有意。

  当然,她也亲自告白过。

  蒋竞年忘不了唐甜悦跟自己告白的那个场景。

  一中校内有条河,从教学楼蜿蜒至食堂,建校伊始便在。学校明文规定,不允许同学到河边瞎逛,一是不安全,二是怕学生压力大的时候想不开做傻事。

  故而平时鲜有人至,但是,蒋竞年每天晚自习前都会去那边放空一会儿。

  也因为这事儿,蒋竞年被政教主任批评过很多次,但是谁叫人学习好呢,在编出一个“我去河边寻找学习灵感”的荒唐理由后,政教主任便没再多说什么。

  那一天,蒋竞年如往常一样,吃完饭后去河边散步。

  十一月初的夜晚暗的早,未至六点,天空已然黑蒙蒙的一片,通往食堂的道路两旁,已经亮起了路灯。

  刚到河边,蒋竞年却瞧见有三个女生挽着手在河边的草坪上散步。

  脚步一顿,蒋竞年临时改变散步的计划。可才转身,身后便有一个娇媚的声音叫住他:“竞年学长。”

  他转回身,看到站在中间的那个女生对他笑了笑。

  然后另外两个女生很自觉的走开了,走之前对着那个女生挤眉弄眼。

  在唐甜悦自我介绍之前,蒋竞年根本不知道这人是谁。

  在唐甜悦自我介绍之后,蒋竞年也不知道这人究竟是谁。

  直到她告白的话还未说完,蒋竞年很平静的拒绝了她后,突然间,另外两个女生冲出来,怒气冲冲地告诉他:

  ——你别不知好歹,我们悦悦可是一中校花,你凭什么不喜欢她!

  这是蒋竞年第一次听人质问自己,凭什么不喜欢别人。

  至此,蒋竞年才知道原来眼前站着的,是一中的校花。

  蒋竞年忘了当时在听完这番话后露出了什么表情,大抵是笑了下,总之看到唐甜悦的表情变得特别难看,最后擦了下眼角,拉着另外两个女生跑走了。

  也是那次,蒋竞年忽然觉得沈蕴还是挺不错的。

  至少不会哭哭啼啼。

  沈蕴还是知道了这件事,十二月中旬。

  在篮球馆内,当着蒋竞年的面打了一架,后来被赶来的蒋竞年等人拉开。

  这场女生间的架打的很惨烈,两人脸上都挂了彩。

  政教主任知道了此事,把事件相关的三人都叫到了办公室,狠狠地教育了一顿,连带蒋竞年也莫名其妙地受了一次警告处分,理由是屡次不遵守校规,去河边瞎溜达。

  沈蕴没明白她跟唐甜悦打架,关蒋竞年什么事。

  替蒋竞年辩解了两句,被政教主任指着鼻子警告道:你再多说一句就警告两次,毕业都不能撤销的那种!

  沈蕴倒是无所谓:就算警告我也要说,我们打架跟蒋竞年学长没有关系啊!

  政教主任气得血压升高,连声让他们滚出去,并提醒他们在明天早自习前,必须要看到他们那份两千字的自我检讨。

  三人被赶走办公室,唐甜悦还在捂着颧骨抽泣。

  反正打也打过,气也算出了一半,沈蕴难以理解唐甜悦哭哭啼啼的模样,说:“这都到外面了,你没必要装了吧?”

  唐甜悦瞪她,红着眼睛说:“谁装了!我都被你抓破相了!”

  沈蕴指指自己的额头:“我也被你抓破了啊。”

  唐甜悦说:“我跟你能一样吗!你这种丑八怪就算是毁了容都没人在意!”

  说完,看了眼一旁的蒋竞年,跑走了。

  沈蕴被丑八怪三个字气到,看着唐甜悦的背影咬牙切齿:“谁丑八怪了?!你才丑八怪!你全家都是丑八怪!我爸妈都叫我小美女好不好?!”

  话音落,听到蒋竞年轻笑一声。

  沈蕴看他:“笑什么?”

  “没什么。”蒋竞年淡淡地说了句,径自往前走,走了两步看到沈蕴没跟上,转头说道:“不走等着再教育?”

  沈蕴反应过来,疾步跟上。她正想为自己的行为解释几句,看到蒋竞年瞄了眼她额头上的伤,说:“你跟我来。”

  沈蕴原本想问蒋竞年去哪里,但在看到蒋竞年面无表情的脸后,又不敢问了。

  不过很快,沈蕴就知道,蒋竞年带自己去哪儿。

  原来是医务室。

  校医务室在操场的一边。

  两人穿过林荫小道,走过操场,大约十分钟后就到了医务室。

  医务室的门微开着,进门却发现值班医生不在,两人等了十几分钟,也不见校医回来。

  这会儿快到晚自习了,蒋竞年也顾不得其他,熟门熟路的在药柜上找了瓶碘伏和几片创口贴,又抽了张白纸,刷刷刷地写了一句话,扔下一张纸币,带着沈蕴出了医务室。

  傍晚时分,冬日的夕阳带着凉意笼罩着整个操场,洒了一地金黄。

  远处,有几个男生正在踢足球,离他们不远的操场边上,有个女生手里捏着一瓶水,站在一旁兴致勃勃的看着。

  时而发出低低的尖叫声,时而大笑着鼓掌。

  不一会儿,其中一个男生进了球,女生开心地大笑起来。男生转身跑到女生身边,捧着她的头猛地的亲了下去——

  “呲——”

  消毒水擦在伤口上,沈蕴疼的龇牙咧嘴。忙收回眼神,委屈地看着蒋竞年,“竞年哥哥,你谋杀啊?”

  蒋竞年没搭理她,给她消完毒,贴上创口贴,指尖从她额头抽离前,恶作剧般地摁了一下她的伤口。

  沈蕴疼得眼泪都出来了,哭唧唧地说:“虽然害你一起被警告,但也没必要这么报复吧!”

  蒋竞年径自将碘伏瓶子的盖子拧紧:“这样你才不会好了伤疤忘了疼。”

  沈蕴扁扁嘴:“所以你之前就知道推我的是唐甜悦?”

  蒋竞年瞧了她一眼,没作声。

  沈蕴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危机感,盯着蒋竞年说:“你该不会——”

  话到一半,倏然顿住。

  蒋竞年等了好一会儿,也没听到她再说下去,便顺着她的话说:“不会。”

  沈蕴摸着额头的创口贴,嘀嘀咕咕:“你又不知道我想说什么。”

  “我知道。”

  “那你说,我想问你什么。”

  “你不就是想问我是不是——”迎着沈蕴灼灼的目光,蒋竞年突然住了口,然后站起来,将碘伏和剩余的创口贴塞到沈蕴手里,说:“算了。”

  “别算了呀。”沈蕴追上去,继续追根究底:“你不会什么呀?”

  “不会是你想的那方面。”

  沈蕴笑了:“我想的是哪方面呀?”

  蒋竞年懒得搭理她,快步朝教学楼走去。

  沈蕴还在喋喋不休:“到底是什么嘛,你怎么知道我心里想的什么呀,竞年哥哥我们是不是心灵相通啊——”

  蒋竞年是真的烦了,停下脚步,盯着她说:“我不喜欢唐甜悦,也不是想包庇她。现在听清楚了吗?你刚才想问的不就是这些吗?”

  沈蕴点头如捣蒜:“竞年哥哥真厉害。不过,你既然不想包庇她,为什么不告诉我?”

  “因为你太冲动。”蒋竞年挑了下眉,似笑非笑道:“事实证明,不告诉你的决定是正确的,你瞧,你现在不就给我添麻烦了。”

  “噢。”

  沈蕴的声音里有掩盖不住的失落,蒋竞年默默看了她两秒,径自往前走。

  她的失落来得快,去得也快,没过一会儿,又围在他身边,叽叽喳喳说个不停。

  沈蕴:“我们这样不问自取,校医会不会生气啊?”

  蒋竞年:“不会。”

  沈蕴:“你怎么知道不会啊?”

  蒋竞年:“……”

  沈蕴:“对了,你怎么会知道创口贴放在哪里。”

  蒋竞年:“经常去。”

  沈蕴:“啊?为什么?”

  蒋竞年:“……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。”

  沈蕴:“那我是真的好奇嘛。”

  蒋竞年:“我也是真的不想回答你。”

  沈蕴:“为什么呀?”

  蒋竞年:“……”

  片刻后,蒋竞年停住脚,对沈蕴说:“请你离我十米远。”

  沈蕴可怜兮兮地望着他,蒋竞年做出一个请的姿势,沈蕴作势要往后退,蒋竞年说:“你走前面。”

  沈蕴又乖乖地往前走,等隔开十米的距离后,两人才一前一后的往教学楼走去。

  望着沈蕴的背影,蒋竞年深深叹了口气。

  而前面的沈蕴,一样长吁短叹:人家就是想找点话题聊天嘛,干什么这样。